暑假第一天清晨，我们沿着九寨沟的盘山公路蜿蜒而上。晨雾还未散尽的山谷里，藏式民居的经幡在微风中轻扬，牦牛群踏着露水啃食青草，远处雪峰的轮廓若隐若现。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，我忽然明白为何古籍中称这里为"水色青碧，草木不枯"的仙境——九寨沟正用她最璀璨的华裳，迎接每一位造访的旅人。

沿着栈道深入景区，五花海像块调色板突然闯入眼帘。湖水在晨光中折射出七种渐变色彩，孔雀蓝、翡翠绿、琥珀金层层晕染，近处水草摇曳如绿绸，远处倒影将雪山、云杉与藏寨尽收碧波。藏族姑娘卓玛蹲在栈道边，手持竹筒舀起一捧湖水，水珠滚过她手腕的银镯，在阳光下迸溅出细碎的虹光。这抹跨越时空的彩虹，恰似先民口耳相传的传说：当年仙女梳妆时遗落的胭脂，被山神收作镇山之宝。

行至诺日朗瀑布，轰鸣声已穿透林间空隙。飞瀑从断崖倾泻而下，在钙化岩层上冲刷出翡翠色水潭，阳光穿过瀑布在潭底织就碎银满地的光网。我站在观景台仰头望去，水雾裹挟着冰凉沁入肺腑，飞溅的水珠在睫毛上凝成细密的水钻。远处藏族老阿妈正教孙子背经书，诵经声与瀑布轰鸣交织成奇特的和声，让人想起当地谚语"诺日朗的瀑布会唱歌，阿妈的经筒能镇水"。

穿过树正瀑布群时，晨露沾湿了裤脚。树正群海由上百个碧蓝水潭串联，每个水潭都像被时光凝固的翡翠。藏族牧童骑在牦牛背上，用牧笛吹着《格萨尔王》的旋律，音符随着水波荡漾开去。最令人惊叹的是树正瀑布，十数道飞瀑自不同高度倾泻，在钙化池中激起层层水雾，阳光穿透雾气时，整个山谷仿佛笼罩在流动的虹霓之中。

行至长海，云层终于完全散开。这个海拔3100米的冰川湖像块蓝宝石镶嵌在群峰之间，湖水与天空的边界模糊成一片。藏族向导扎西指着湖畔的冷杉林说："这些树有六百岁高龄，它们见过九寨沟所有的四季轮回。"我脱下外套坐在湖畔，看云影在湖面写诗，听风铃在杉林间低吟，忽然懂得为何藏族史诗《格萨尔王传》中，将这里称作"神山圣湖的摇篮"。

暮色降临时，我们沿着原始森林栈道返回。归途中的藏式土司官寨亮起灯火，檐角铜铃在晚风中叮咚作响。经过珍珠滩瀑布，最后一缕夕阳正将翡翠色的水潭染成琥珀色。藏族老阿妈在路边支起茶摊，铜壶里沸腾的酥油茶飘出醇厚香气。我捧着热腾腾的茶碗，看茶汤里浮沉着酥油花，忽然觉得这方山水早已将她的故事酿成了茶——苦涩是岁月的沉淀，甘甜是信仰的馈赠，而袅袅茶烟，正载着千年文明与自然共生的智慧，飘向更远的远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