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的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，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蹲在小区花坛边，看着新栽的月季苗在风中轻轻摇晃，嫩绿的茎秆上还沾着泥土。这株幼苗让我想起五年前那个蜷缩在自行车后座的小女孩，她攥着我衣角的手心沁满冷汗，车把上挂着的塑料风铃在颠簸中叮当作响。

那时我刚上三年级，母亲鼓励我独自学骑自行车。我至今记得车轮第一次歪斜时的惊慌，膝盖擦破的伤口渗着血珠，却不敢挪动半步。父亲默默绕到车后，握住我颤抖的手腕调整平衡。当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，我终于能歪歪扭扭骑出十几米。风铃在暮色中发出清越的声响，像某种隐秘的奖赏。

五年级的冬天，我在班级演讲比赛前夜突然发烧。额头滚烫得能煎熟鸡蛋，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。母亲整夜守在我床边，用温毛巾给我物理降温。第二天清晨，我裹着厚棉被站在讲台上，声音细若蚊蝇。台下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里，班主任突然举起话筒："大家请安静，现在有位同学要带病坚持演讲。"我望着黑板上自己画的简笔画太阳，深吸一口气，沙哑的声音却意外地清晰："成长就像破茧的蝴蝶，疼痛是翅膀生长的印记......"掌声响起时，我才发现睫毛上凝着未化的泪珠。

去年暑假，我主动承担起照顾住院奶奶的责任。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，喂药时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。深夜陪护时，监护仪的滴答声与窗外蝉鸣交织，我翻遍医学书籍学习护理知识。某个清晨，老人颤巍巍地拉住我的手，用尽力气说出"谢谢"时，窗外的梧桐叶正簌簌抖落晨露。

如今站在中学的廊柱下，看初入学的学弟学妹们笨拙地推着自行车，忽然明白成长从来不是直线上升的轨迹。它像春蚕吐丝，在挣扎中织就生命的经纬；像竹笋拔节，在沉默里积蓄破土的力量；更像这株月季苗，经历风雨后才能绽放出璀璨的花朵。每个跌倒的瞬间都在重塑骨骼，每次流泪的夜晚都在浇灌心田，那些以为跨不过的沟壑，最终都成了垫高视野的台阶。

风掠过花坛，月季苗轻轻摇晃着新生的叶片。我知道当第一朵花苞绽开时，晨露将凝结成晶莹的勋章，记录着所有破土而出的勇气与坚持。这株幼苗教会我，真正的成长从不是抵达某个终点，而是在不断攀援中，让生命本身成为照亮前路的火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