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清晨，我蹲在小区的人工湖边，看着粼粼波光里游弋的小鱼。它们像一串串流动的彩虹，银灰色的鳞片被朝阳镀上金边，尾巴摇动时会在水面划出细碎的涟漪。突然，一条较小的鱼撞上了我的裤脚，它惊慌地摆动身体，却在转身瞬间被浮萍缠住了尾巴。

我蹲下身想帮它解开藤蔓，指尖刚触到鱼鳃，就听见身后传来"咚"的一声闷响。转身看见社区保安老张正用竹竿敲打水面，惊得鱼群四散逃窜。那条被困的小鱼在浮萍间忽隐忽现，像被命运扼住咽喉的蝴蝶。我伸手去够它，却被老张拦住："别碰，这些鱼都是物业从黑市买来的，养两天就要捞去餐馆。"

那天傍晚，我在湖边捡到了几片破碎的渔网。月光下，那些缠绕的尼龙绳在草丛里泛着冷光，仿佛暗示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。第二天清晨，我发现那条被困的小鱼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滩暗红色的水渍。保安老张正指挥工人往湖里倾倒消毒剂，浑浊的液体瞬间吞没了最后一丝波光。

周末跟着生物老师做生态观察实践时，我才知道人工湖早已成为生态链的断裂带。原本应该有蝌蚪在荷叶下游弋，有蜻蜓在芦苇丛间起舞，现在却只剩下机械循环的过滤系统和成群结队的锦鲤。老师指着水质检测仪说："这些观赏鱼就像生态系统的泡沫，看似繁荣实则脆弱。"

真正让我醒悟的是那次意外。暴雨冲垮了湖堤，浑浊的河水裹挟着垃圾涌入人工湖。我在齐腰深的泥水里挣扎着捞垃圾，突然摸到一团温热的软物——竟是那条被渔网缠住的小鱼。它残缺的尾巴已经发炎溃烂，却还在努力摆动身体。我把它放进矿泉水瓶，用棉签蘸着双氧水为其清理伤口，发现它鳃盖处还粘着几根细如发丝的渔网线。

当小鱼终于能游出水面时，已经是三天后的黄昏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它伏在瓶底蹭着我的掌心，鳞片折射出的微光像星星落进了掌纹。那天夜里，我偷偷把小鱼放在了真正的河流边。看着它消失在粼粼波光中，突然明白有些生命不需要被圈养，就像有些故事不必有结局。

如今每次路过人工湖，我都会想起那个被渔网困住的小鱼。它教会我真正的生态不是精心设计的景观，而是万物自洽的呼吸。那些被遗弃在角落的鱼群，或许正在等待某个清晨，有人愿意轻轻拨开浮萍，让阳光重新照进它们透明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