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，在柏油路上洒下零星的碎金。我蹲在小区门口的台阶上，看着对面楼下的阿明载着妹妹在花坛边来回穿梭，车铃叮当声里混着他得意的笑声。那一刻，我攥着书包带的手心沁出了汗珠，金属车把在掌心压出浅浅的月牙印。

三天后，父亲从车棚里拖出那辆老式凤凰牌自行车。深蓝色的车架上还留着前主人贴的卡通贴纸，车铃锈迹斑斑却依然能发出清脆的响声。父亲用砂纸打磨着刹车线，金属摩擦声里夹杂着他哼唱的民谣调子："小自行车呀叮铃铃，载着梦想上青青。"我踮着脚尖去够车座，发现原来需要把脚蹬子转半圈才能坐稳，这个细节让我想起幼儿园手工课上做的转盘。

真正的考验从学会平衡开始。母亲扶着后座教我蹬踏板，可每当她松手，车就会像醉汉似的歪歪扭扭。第三次摔在草坪上时，膝盖的擦伤渗出粉色的血珠，我抹了把脸却不敢哭出声。母亲却笑着用碘伏棉签在我伤口画笑脸："你看，这是胜利勋章。"她粗糙的指尖带着消毒水的气味，混着草叶的清香，让我想起小时候她教我系鞋带时的模样。

第七天清晨，父亲把车支在小区健身器材旁。我站在车蹬前，盯着前方十米处的石墩子反复练习。当车头突然偏移时，本能地伸手去扶，却只抓住空荡荡的空气。车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，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在晨风里破碎。父亲在身后喊："别怕，眼睛看前面！"这句话像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，涟漪荡开时，我突然发现石墩子的影子已经缩成一个小黑点。

某个蝉鸣聒噪的午后，我终于能独自骑行百米。车把在掌心逐渐变得温热，像握着会呼吸的活物。转过街角时，看见卖糖画的张爷爷正在支起摊子，他推着自行车停在摊位前，车筐里装着刚熬好的糖稀。我刹车时车头晃了晃，糖浆却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，落在张爷爷花白的鬓角上。

最后一次练习是在暴雨来临前。父亲把雨披罩在车架上，我穿着他旧衬衫改制的雨衣，雨滴砸在塑料布上发出密集的鼓点。当车胎碾过水洼时，突然领悟到平衡的真谛——不是让车身完全静止，而是学会与颠簸共舞。雨衣兜里的水珠顺着衣摆滴落，在柏油路上绽开朵朵小花，像极了昨夜梦里摇曳的铃兰。

如今每当我骑车穿过梧桐树荫，总会想起那个在暴雨中学会掌控的下午。车铃依旧清脆，只是锈迹已换成岁月包浆。那些摔破的膝盖、进退两难的瞬间、还有父亲衬衫上沾着的糖浆，都化作车轮碾过地面的韵律。原来成长就像学骑车，重要的不是永远不摔倒，而是每次摔倒后，都能从车筐里捡起继续前行的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