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学回家时，我蹲在玄关处盯着那个铁丝笼子发呆。笼门半开着，一团灰褐色的绒毛正歪着脑袋往缝隙里张望，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中亮得像两颗小星星。那是妈妈上周从花鸟市场带回来的仓鼠，此刻正用前爪扒拉着门边垂落的笼草，发出细碎的沙沙声。

笼底铺着蓬松的木屑，角落里立着个金属跑轮。当仓鼠终于挣脱我的手指跳进笼子，我注意到它右后脚有道浅浅的伤口，结痂的地方泛着不自然的暗红。妈妈递给我一包仓鼠专用药粉时，我看见她指尖在微微发抖。我们给这个新朋友取名"小绒球"，可它总缩在笼子最深处，连最爱的葵花籽都只象征性地碰了碰。

真正开始了解小绒球是在某个潮湿的梅雨夜。我蹲在笼子旁研究它新添的伤口，突然发现它正用前爪扒拉某个小物件。凑近一看，竟是半片塑料包装袋碎片。原来它白天总在啃笼门缝隙里的塑料，导致伤口反复感染。那天我翻出针线包，用镊子把碎片从它嘴里取出，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擦拭时，它竟突然竖起耳朵，用湿润的鼻尖蹭我的掌心。

周末带小绒球去宠物医院，玻璃门上的"仓鼠专科"几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医生打开笼门时，小绒球突然冲出来，在诊疗台上打了个滚，露出毛茸茸的肚皮。我慌忙用纸巾裹住它，却听见它发出短促的吱吱声。后来才知道，仓鼠的吱吱声有上百种含义，有求食的、示警的，甚至表达快乐时的欢叫。

康复后的三个月，小绒球成了我家里的"夜行侠"。每天凌晨三点，金属跑轮就会发出"咔嗒咔嗒"的声响，像在演奏某种神秘乐章。有次我偷偷录下它的夜跑视频，发现它转完三百圈后，会用小爪子推倒食盆里的瓜子，然后坐在跑轮顶端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。这种反差萌让我在日记本上画了幅漫画：戴着皇冠的仓鼠骑士在跑道上策马奔腾。

然而生命的轮回总在不经意间到来。那天清晨，我发现小绒球蜷缩在跑轮旁，爪子无力地垂着。它不再啃食瓜子，只是用湿润的鼻尖轻触我的手指。我抱着它去宠物医院时，它突然用前爪勾住我的小指，在掌心留下道浅浅的抓痕。医生说仓鼠的平均寿命只有两到三年，而我的小绒球才刚过完第一个生日。

葬礼那天，我用棉球裹着它的尸体埋在阳台的花盆下。邻居家的兔子突然冲过来嗅了嗅泥土，然后蹲在旁边用前爪扒拉两下。妈妈说动物有动物的情感，我蹲在花盆前，看着泥土落进小绒球曾经温暖的绒毛里，突然明白生命就像仓鼠跑轮上的轨迹，每圈都是崭新的开始，而终点永远通向新的起点。

现在我的书桌上摆着个玻璃罐，里面装着小绒球最爱的葵花籽。每当写作业累的时候，我就打开罐子看阳光下的瓜子，它们像一粒粒小星星在玻璃里闪烁。或许某天，当另一个小生命带着好奇闯进我的生活，我会记得这个会啃塑料的小绒球教会我的：生命最动人的部分，不在于它有多长，而在于它曾给过我们多少闪闪发光的瞬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