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槐树下的纸飞机

蝉鸣声穿过斑驳的树影，我总爱趴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窗台上，看阳光在课桌上跳跃。每当这时，记忆就会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，那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童年碎片便纷纷扬扬落满心间。

那年我七岁，和发小阿宝在老槐树下玩捉迷藏。槐树冠如巨伞般撑开，树根处堆满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鹅卵石。我们轮流躲藏时，阿宝总爱把红领巾系在树枝上，说那是"藏宝图"。记得那次我躲进树洞，洞口只有半张脸的缝隙，透过枝桠缝隙看见阿宝正跪在树根前，用树枝在沙地上画圈："这里...这里...有宝藏！"我憋着笑不敢出声，直到他满头大汗地钻进树洞，我立刻用枯叶堵住洞口，听着他在里面翻找的窸窣声。

最难忘的是夏夜学骑自行车的情景。爷爷把二八大杠横在院子石阶前，车把上缠着红绸带。我攥着车座边沿，膝盖蹭得青紫也不肯松手。爷爷说："别怕摔，摔了就当给车座绣朵花。"直到月亮爬上井沿，我终于能歪歪扭扭骑出十米远。那天夜里，蝉声里混着车铃叮当，爷爷的烟袋锅在月光下明明灭灭，像守护着初学骑车的我。

上小学前暑假，我和阿宝在村口放风筝。爷爷扎的蝴蝶风筝有丈把长，翅膀上用靛蓝布剪出花纹。我们追着断线的风筝跑过麦田，金黄的麦浪在脚下翻涌。风筝突然栽进灌木丛，我们举着手电筒在草丛里摸了半夜。黎明时分，沾满露水的风筝终于被拽出来，阿宝的草帽却找不到了——原来他摘了朵野蔷薇别在帽檐上，后来那朵花成了我们藏在铁盒里的"宝物"。

去年回村，老槐树已高过房梁，树洞里塞着孩子们的新式玩具。阿宝蹲在树下，正用手机给孙子拍放风筝的视频。我望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，忽然明白童年不是装在玻璃罐里的标本，而是种在记忆里的蒲公英。那些和伙伴们追逐的时光，那些摔破膝盖的午后，那些被萤火虫照亮的夏夜，都化作生命里永不褪色的星光。

夕阳把树影拉得很长，我摸出书包里珍藏的纸飞机。这是去年生日爷爷送的礼物，机翼上还留着当年涂鸦的蝴蝶翅膀。当纸飞机乘着晚风掠过老槐树梢时，我仿佛又听见童年清脆的笑声，看见无数个自己正在时光深处奔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