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放学后，天空飘着细密的雨丝，我蹲在教室走廊看着操场角落里那把蒙着灰的旧纸伞发呆。妈妈上周答应要教我做风筝的承诺，此刻却像被雨丝黏在记忆角落。忽然听见身后传来"哗啦"一声，原来是我的同桌小胖把书包甩在了地上，他涨红着脸解释："我奶奶非说要让我学会做风筝，说这样春天才能捡到好运......"

第二天清晨，我被厨房里此起彼伏的"咔嗒"声吵醒。妈妈系着褪色的碎花围裙，案板上摆着雪白的宣纸和彩色丝线，墙角铁架上挂着几根竹篾在晨光里轻轻摇晃。她转身看见我揉着眼睛站在门口，立刻把沾着面粉的手往围裙上蹭了蹭："快看这个，我特意从老李头那儿讨来的竹篾，比普通竹子要韧实三倍呢！"

我们蹲在院子里挑选竹篾时，隔壁班的朵朵举着刚买的塑料风筝跑过来。她粉色的蝴蝶风筝在春风里扑腾着翅膀，却总是飞不起来。"要等太阳升到树梢的高度才好放，"朵朵把风筝线轴塞给我，"我奶奶说这时候的风有甜味，能让风筝记住春天的味道。"妈妈笑着接过她手里的风筝，突然发现那根竹骨已经裂开细缝。

制作风筝的过程像在玩一场精细的拼图。我负责把竹篾弯成流畅的弧线，妈妈用胶水固定接口时，总爱哼着年轻时在剧团学的戏调子。当最后一根丝线系上纸面时，小胖突然闯进来，举着半截断掉的竹篾喊："我奶奶说竹子要砍在辰时，我算着时辰......"话音未落，纸伞边缘已经沾上了他鼻尖的汗珠。

放风筝的清晨，整个社区都飘着竹篾燃烧的焦香。我攥着妈妈给我缠了五层胶布的线轴，看着自己的"凤凰"风筝在风里打转。朵朵的蝴蝶被风推着撞上槐树，塑料翅膀"啪"地裂成两半；小胖的"锦鲤"刚升到屋檐高度，就被邻居家大黄狗叼着线轴跑远了。我急得鼻尖冒汗，忽然想起妈妈说的"风筝要顺着风跑，不能逆着风拽"。

当第八次尝试终于让凤凰风筝冲上云霄时，我听见妈妈在身后轻声说："你看，它翅膀上沾着槐花，尾巴系着雨滴，这不就是春天送来的礼物吗？"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小胖举着朵朵的残破蝴蝶风筝跑来，说要把剩下的丝线缠在我们新做的风筝上。风掠过发烫的柏油路，捎来远处孩童银铃般的笑声，和几片正在归巢的柳叶。

那天夜里，我梦见自己的凤凰风筝变成了会飞的纸灯笼，照亮了整条回家的路。醒来时发现枕头边多了个皱巴巴的纸包，打开是妈妈用旧报纸包着的槐花蜜，旁边用铅笔写着："明天去镇上买新竹篾吧，奶奶说风筝要常换骨头才飞得高。"晨光透过窗棂，在蜜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像春天撒在冬眠土地上的第一粒星子。